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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训练场内，随着薇拉的最后一击，最后一个感染体也应声倒地。
在她身边的21号轻轻招手，协作子机从另一堆感染体尸骸上跃下，来到她的身边。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过了，我的计划一定是完美无缺的。
现在21号完全任由她差遣——
……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作为创造者的心理开始不平衡起来了？
不，我只是惊叹罢了。想不到薇拉和21号的相性度如此之高……但经过跟薇拉在一起这段时间后，21号越来越像是人类了。
人类……呵呵，她们已经永远都不再是人类，她们只是构造体兵器罢了。
亚哈并不想跟自己的上级进行观点上的争论。对他而言，他也许没那么适合黑野，但黑野确实是他能有的最好的选择。
总之……看到21号的新机体能正常发挥，我很开心。这一切果然是值得的。
……开心吧。是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开心。
身着黑西装的男人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做得不错，薇拉。我就知道这个任务，在黑野，只有你能做到。
薇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既然通过了检测，是时候让你带着她实地执行任务了。
我真是一点也不惊讶呢。说吧，什么任务。
我要你们回到代达罗斯分部位于地底下的那个研究所。
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不捡垃圾吗。
那可不是什么垃圾。
我们清算了代达罗斯这些年背着我们搞的小动作。为了能独立进行构造体改造手术，壮大他们的武器贩卖计划，他们费尽心思，搞到了不少在帕弥什爆发初期就丢失了的……黄金时代构造体技术研制的相关资料。
很多稀缺资料在黑市中都是独一份的，经过我们的调查，有相当一部分都流入了代达罗斯。
之前那次代达罗斯总部的覆灭……让那群天上的人占了不少便宜。
那个研究所是代达罗斯遗留下的最后一处根据地，既然他们还在那里面搞改造手术，剩余的资料一定在那里面。
你们俩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人选。
亚哈已经破解了那所研究所的地形图，他在其中发现了一块多出来的空间。
……好吧，我知道了。
去吧，任务细则会在稍晚投放到你的加密信道上。
希望你和你的新队员，第一次任务，一切顺利。
21——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
这一天，在集体数据收集实验上见到21号的20号尤为兴奋。她飞扑过来，拉住21号，将她拽到了一旁。
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跟你有关的，你猜猜看嘛！
……
21号努力想了想，她的认知中，没什么是跟她有关的。于是她摇头。
我想不到。
真没劲！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
……
21号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很理解‘父母’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哎呀，你怎么会连爸爸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个要知道吗？
父母就是给你生命，让你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让我到这个世界……这个研究所吗？
总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你们应该互相相爱。
……我没有重要的人。
那是因为你之前不知道他们是你的父母……要是你们互相坦诚相认的话……
给我生命的人，是谁？
唔，我也是不小心在你的报告资料上看到的——好嘛，其实我是想看看我的爸爸妈妈是谁，不过好像没有写……但是我看到了你的，你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所研究院里的研究员。
……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啊……我还以为我告诉你后你会很激动呢。我做梦都想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谁在哪。
怎么样，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找他们？！
……
我不需要。
啊？为什么啊？！
……我，不关心。
你都不试试吗？那可是你父母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就不想告诉他们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吗？
为什么……他们不来找我？
呃……也许他们是有苦衷的吧？毕竟世界上没有人不想和家人呆在一起啊。也许每天，他们都默默地关注着你。哪怕他们并不是这样……但你都不好奇吗？你不关心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家人吗？
21号将手放在胸前。她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可她依然没有感到任何波澜，提起‘家人’、‘相爱’这样的词……她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她并不想做不被研究员们允许的事。
将她锁在项圈中，进行无数带来疼痛的实验的研究员们……给予她生命的人就在那其中。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给予她生命也是为了让她生来成为实验品吧。她对此毫无期待。
我……没有家人。21号不关心。
你这个人真是……
20号咬紧了嘴唇，气得脸颊都在发抖。而21号根本无法体会她的感受。
我那么羡慕你！就算身体差，每次的实验数据都那么好，那些大人们都期待着改造你！你还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可我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这种人，你跟其他的实验体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情感的怪物！
女孩推了她一把，将她撞在了墙上。
21号皱起眉头，感受到攻击意图的她本能地弓起背，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
20号颤抖着，她像是看一个陌生、可怕的东西那样看着21号，骨寒毛竖，瞪大的双眼里涌出泪水。
……我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你可能和其他那些‘东西’不一样……
她的身体摇晃着，好像随时就要倒下。
21号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还有其他她看不懂的东西，它们全部化为深深的黑暗，不再有光。这是当她参与实验时，在那些‘实验对象’的眼睛里才能看见的东西。
恐惧。猎物。实验。清理。
21号的本能疯狂地叫喧着，她往后撤步，边警惕地移动脚步，以防受到袭击，边发出呼噜声以示威胁。
……在这个研究所里，只有我才是那个异类。
……像你这样的杀人机器……哪怕从这里出去，也根本无法获得自己的生活！
女孩啜泣着，转头将她丢在了原地。
那是她在20号的改造日前最后一次见到20号。
21号。
薇拉的呼喊声将21号唤醒。21号茫然地抬头四顾，自己正坐在运输机上。刚才是走神了吗？
我们到地方了。
薇拉招招手，从运输机的出口跳了下去。21号站起来，运输机的螺旋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卷起一阵狂风。落叶与飞沙随风舞动，21号透过这一片喧哗看见自己曾呆了许多年的研究所——
从外部看，那只是一个黑漆漆、并不大的洞口。比起她所站立着的地面，显得是如此渺小。
熟悉吗？
薇拉环抱双臂，抬了抬下巴。
不熟悉……却又那么熟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抓住了21号的心脏，让她感觉像是缺氧一般，她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打个招呼吧，我们又来做客了。
21号和薇拉穿过洞口，走进狭长的黑暗里。
走廊上七横八竖散落着一些断裂的四肢，地面上到处是污浊的液体，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循环液。
……这些。是你做的吗？
是啊，我屠杀了整个研究所，感动吗？
薇拉在昏暗中嗤笑了一声。
好好看看，那些都是改造失败的构造体残骸。代达罗斯这群废物，一个构造体都没能改造成功。
……一个，都没成功？
他们一个个都被完好地泡在储存液中，像标本一样摆在实验室里头呢。
一股冷意沿着21号的背脊开始往上爬。
20号……也……
这群傻子还在企图从那些零分答卷上找到正确答案……真是可怜。
薇拉打开身边的便携探照灯，阴冷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与她的语气并不一样，她脸上毫无戏谑之意。
就让它永远埋葬在地底下，成为它本该成为的模样吧……
一个坟墓。
走到走廊的尽头，薇拉往左拐。站在原地的21号回过身去看这条走廊。
她是如何凭借着生存的本能，一步一步从这里爬到出口去的？这条散发着腐臭味、阴冷的路，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舌头，粘稠湿润，要把尝到的一切生灵卷入腹中。
21号感觉到很冷。而如今再一次站在这个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却只有薇拉身上的那一抹赤红能令她感受到一丝温度。
她跟上了薇拉的脚步。
随着资料室的门被打开，想要踏入的21号被薇拉一把拉住了手臂。
（有人来过。）
薇拉用口型示意。她指了指地上，借着薇拉手上便携式探照灯的光，可以看见从门口延伸至房间深处的一排杂乱的、沾染着循环液的脚印。
……
21号点点头，往旁退开。薇拉熄灭了手中的灯，先行走了进去。
房间深处有微弱的光源，并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像是老鼠在啃噬书页一般。
随着她们靠近，21号听见了属于人类的喃喃自语。
……在哪、在哪……
……到底……藏在哪里……
薇拉将刀抽出握在手中，朝21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右边包围。
借着信号灯散发着的微弱的蓝光，能看到那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趴在数据库的抽屉中搜索着什么。在他身旁，纸质的文件，以及大量空扁的速食罐头散落了一地。
……也没有……
下一刻，男人脸上厚重的镜片闪过一道洌光，一把刀横在他的喉咙前。
呃、唔哇！！
被吓了一跳的男人猛地瘫坐在了地上。同时，资料室的灯亮了起来。暴露在人造灯光下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白大褂上沾染着斑斑驳驳的血迹。
别、别……别杀我……！
代达罗斯的漏网之鱼吗，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人用双手努力遮挡着打在自己脸上的灯光，呼吸急促，嘴角不断抽搐着，似乎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看不出是在恐慌还是在兴奋，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
是……黑野总部的人吗……
回答我！
我我……我……我在……
那些剩余的资料，在你这么？
资料、资料……资料！资料，我没找到，你找到了吗？你知道在哪吗？你能告诉我吗？很重要，它们很重要……我需要它们……
啧……是个疯子。
拉开电闸的21号回到了薇拉面前，她警惕地观察着这个男人。
21号，你认识这个人吗？
没有见过。
听见‘21号’这个词，男人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她。男人的嘴唇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她爬过去，口不择言地喃喃自语起来。
21号……21号，你是21号？
宝贝，我的宝贝——
男人伸出沾满污浊的双手想要握住21号的腿，在那之前，协作子机和薇拉的刀先行一步横拦在了他面前。
21号后退了一步，露出凶狠的表情，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父亲啊！
……父亲……？
什么？
薇拉挑起眉毛，不可置信地看向21号。
你还有这么个疯癫的爹？
我不知道……我……
21号的情绪再次变得混乱起来，那种陌生的感情在她胸口中冲撞，她又感受到那种缺氧一般的感觉，她张了张嘴 ，最后说。
……我不认识他。
21号，21号，是我和你母亲把你送到这来的啊！你在研究所里出生，从、从小身体不好……
对、对了，就是因为你活不下来……所以我和你妈妈才这么做的……
妈妈……真的吗？我不……
当然，当然是真的！我和你妈妈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在手术下变得健康起来……我是迫不得已的，你妈妈已经去世了，只剩爸爸了，你不要杀爸爸，不要杀我，好吗？
去世？去世，是死掉了吗？
21号漠然地重复，听到这个讯息，她不知道该对眼前的陌生人作何反应。
啧……
对了，你的改造手术还是我亲自为你做的！我很期待，很期待看到你变得完全健康，我的孩子，21号，我亲自……
变得健康……亲手……改造手术……
够了。
看不下去的薇拉打断了男人不断的卑微地恳求。
既然是你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名字？有……有，你叫……你出生的时候，我给你取名……奥萝拉。
薇拉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你不信……你不信的话，我有你的资料证明，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现在加入黑野总部了吗？放过我，我不会再在黑野总部的视线内出现。我找资料证明给你……
我不需要。
21号说。她努力地呼吸，想要将那种堵在她胸口的，莫名的东西给剔除掉。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喜欢，这和她曾想象过的一点也不一样。
名字只是代号。21号，就是我的代号。
……听到了吗？我的队员说她不需要。
薇拉的刀尖再次指向男人。
要不现在滚，或者你想我的刀子见见血？
……我，我滚。
那男人连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碰倒了桌上的一叠文件，不管不顾地冲出了资料室。
哼，一只老鼠。浪费时间。
薇拉将武器收了回去，瞥了21号一眼。
你不会要哭鼻子吧？
……
21号摇摇头。
21号没有家人。21号，不悲伤。
你怎么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这种人，你跟其他的实验体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情感的怪物！
……像、像你这样的杀人机器……哪怕从这里出去，也根本无法获得自己的生活！
……21号，只想完成任务。
薇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掠过散落在角落的一张广告纸，上面印着彩色的字体：‘奥萝拉三代机体 世界通用玩具出品’。
那男人提及21号的名字时……眼神游离的样子。
真令她想要作呕。
走吧，根据亚哈给的信息，那些真正的遗留资料，应该位于这底下。
看来我们要另辟蹊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