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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4-9 于虚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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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黑暗,这里只有黑暗,维罗妮卡感到自己再度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i>

<i>但意识模块里却没有丝毫痛苦和混沌,</i>

<i>只感到自己似乎是舒适地躺卧在柔软的事物之上。</i>

<i>空气中,没有记忆中机油和循环液的味道,</i>

<i>气流微微地流动,拂过机体的表面,带来冰凉的温度。</i>

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

起床啦~!

那个声音一点点唤醒维罗妮卡的意识。

她睁开眼,看到了人类少女熟悉的笑意。

冰冷的警觉瞬间贯穿维罗妮卡的意识模块,她迅速起身,想要去抓身边的骑枪,但却只碰到了身下柔软的织物。

这是哪?

我们被那家伙关在哪里了?!

塞拉却只是抚慰般地笑了笑。

你肯定又做“噩梦”了。

……?

这么久了,你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做这样的梦。

没关系的,你再休整一会吧。

维罗妮卡警惕环视着身边陌生的一切,但眼前没有枪火,没有鲜血,也没有任何实验室的事物。

目光所及之处并无机械角斗场中冰冷的金属,唯有简陋却柔软的织物环绕在身侧。

覆盖在头上的也并非高耸的硬质墙体和天花板,而是同样的布料,此刻正不断在强风的吹拂下抖动。

柔软的白色事物随风飘入,如同角斗场上的灰尘,落在她的机体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但它们却有着和灰尘完全不一样的洁净和柔软。

维罗妮卡,你看,是雪,外面下雪了!

少女兴奋地用指尖拈起柔软的雪花,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维罗妮卡,钻出了她们身处的地方。

那种刚才在虚幻之中感受到的微冷的气流的力度瞬间变大,夹杂着细碎的白点拂面而来。

眼前铺开广阔的白色,却并非是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种无处不在的惨白,柔软而洁净的白色,一直延伸到视觉模块所能感知到的极限。

视线中不再有冷硬尖锐的金属,空气里也没有机油和循环液的味道,一切都是此前从未识别和读取过的陌生数据。

被称为“雪”的细柔白点,随风落在机械体的身上,在金属的躯壳之上渐渐覆盖起薄而柔软的一层雪花。

……

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少女蹲下身,捧起雪花在手,片刻之后,她手中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小鸟”,兴奋地举到维罗妮卡面前。

好不好看?

但维罗妮卡却完全没有响应少女的欢乐情绪,而是依旧用冷锐的双眼扫视着雪原上的一切。

别出声,躲回去。

那些家伙……可能会随时追上来。

原来你都不记得了啊……

我们已经从那个角斗场逃出来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放心吧,那里的一切都已经毁了,不会有人再把我们抓回去的。

……毁了?

嗯,当时那个……疯子,她为了困住我们,把实验室里的东西都点燃了。

后来,那里就发生了爆炸……只有我们逃了出来。

……

塞拉的手轻轻攀上维罗妮卡的机体,像是要将自己的平静传递给她,被冷风吹拂已久的人类的手,此刻也已经变得微凉。

所以,安心啦,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再待久一点。

这应该就是春天前的最后一场雪了,等雪停了,我们再继续走吧。

机械体看着面前微笑的人类,紧绷的肢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二人并肩坐在柔软的雪地上,任雪花纷纷扬扬撒在肩头。

所以,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外面那么大,想去哪里都行。

或者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住下来。

只要我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就可以了。

……好。

或许是被满溢的幸福所充盈心头,少女干脆直接仰躺在了雪地之上,任凭柔软的积雪包裹着她,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一般。

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望着广阔的自由天空,又转而投向维罗妮卡的脸上。

等春天来了,这里就会开出很多花,会像之前那张画一样。

到时……

机械体接过了人类的话头,替她继续说了下去。

到时,我们一起再拍一张照片。

等夕阳下山的时候,坐在花海中。

维罗妮卡注视着茫茫的雪原,试图在自己的意识模块中构筑这里开满鲜花的画面。

在夕阳和星光下,广阔的花海被染上不同的颜色。

而那个栗色头发的人类少女,一直和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并肩坐在这里。

你的那个机械鸟无人机呢?

现在,先拍一张吧。

少女没有回答她。

……?

维罗妮卡转过头,看到塞拉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柔软的雪地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她似乎完全不介意冰冷的雪花就这样飘洒在她的身上。

雪越来越大,不过片刻,落雪就渐渐在少女的脸上积蓄成薄薄的一片雪白。

落雪一点点掩去了她的面容,渐渐凝成惨白封冻的面具。

你不冷吗?

维罗妮卡伸出手,想要牵起被埋覆于积雪之下的少女的手。

但眼前的一切在被触碰的瞬间,如浮冰般纷然碎裂。

意识模块中描绘着幻象的冰层轰然崩塌,溶解,对面再次浮现出一片耀目的白。

那不是自由雪原上的洁净白色,而是那间由金属和强化屏障构成的实验室的惨白。

她手中握住的那支细弱的手腕,此刻的触感和温度,都已经与自己一样,是冷硬的金属了。

……!

意识模块里剧烈激荡的疼痛再次向维罗妮卡袭来,她很清楚自己的机体此刻并没有遭遇任何伤损,但她依旧感受到了那种难以描述的异样。

视觉感知到的信号非常清晰,没有任何被干扰的迹象,但她似乎无法分析此时眼前的事物的具体数据。

一个体积不大、涂装平淡无奇的机械体,静静躺卧在维罗妮卡的面前。

它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似乎正是处于休眠状态之中。

机械体仿佛觉得自己的意识模块已经无法度量时间的流动,原本能灵敏感知到的一切都已经彻底停滞。

直到这片封冻的凝滞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类声音所打破。

???

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维罗妮卡。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个角斗场的主人,我叫德洛丽丝。

那个人类的声音仿佛在维罗妮卡的耳边直接响起,带着毒蛇一般的触感。

……!

她猛然转过身去,用骑枪对准了身后,但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骑枪的枪尖只是徒劳地刺穿了空气。

然而那个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分辨不出那个诡异的声音的来源。

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无处可循。

那个人类的声线像黏腻的蛛丝一般,悄然缠绕在狭小的实验室的每一个空间。

纤细的蛛丝瞬间牵扯起维罗妮卡记忆模块中的数据,锁定住她之前在黑暗中听到过的那个诡异的人类声音。

那个曾经在黑暗的混沌中,一遍遍地试图绞杀她所有抗争意志的人类声音。

……原来是你!

明明是已经约好的事情,但那孩子到最后却不肯遵守约定。

原本还以为小睡一觉,醒来以后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结果却只是这样。

所以,我让不遵守约定的孩子,稍微感受了一下“犯错”的代价。

我让她的意识在那个机械体的躯壳里……安静地反省一下自己犯下的错误。

那个声音还在响着,渐渐地由原先的无处不在,有了可循的方向。

在维罗妮卡面前的单面镜之后,那个声音依旧在说着令她无法忍受的话语。

镜中反射出维罗妮卡愤怒扭曲的面容。

哗啦——

她挥舞骑枪,将镜面打得粉碎。

但破碎的镜面后面,却仍旧一无所有。

笑声又在另一个方向响了起来,那声音中似乎有着无尽的痛快。

滚出来见我!

不要像卑鄙的老鼠一样躲在黑暗里。

还有什么遗言,最好就趁现在,乖乖地走到我面前,全部说出来。

否则,等我用骑枪捅穿你喉咙的时候,你就没机会再说了!

但回应她的只有笑声,那少女的笑声温软而甜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知道吗,维罗妮卡,和这个角斗场上的所有机械体都不一样。

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垃圾,废物,没用的铁块……

给我闭嘴!

我这么在意你,你却连让我说完话都不肯。

要知道,你的好朋友,塞拉……她在我面前可是非常有礼貌的。

我知道你想恶狠狠地掐着我的喉咙,对我说一些什么“把我的朋友还给我”之类的话……

不过,我不是这种只会落得悲惨下场的反派角色。

所以,就让我来做主吧,让我来安排接下来的……“娱乐活动”。

那么,做好和“好朋友”见面的准备了吗……维罗妮卡?

该起床了,我的小“塞拉”。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方才一直处于休眠模式的机械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

主人……请求……下达……指令……

攻击目标……待……确认……

你的目标就是——维罗妮卡。

现在——给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