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构造体站在自己的意识海之上,俯视庞大的记忆数据。
他记得,门后就是孩子们最后的藏身之处——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找到了他们。
那时,我的确找到了那几个失踪的孩子。
不过和记忆数据里的模拟不一样。
我遇到的不是选择题,也没有获得重来的机会。
我……
他伸手在胸前划了长长一道,像一条漫长的路。
我经历的是全部。
起初我先看到了几个难民,他们躲在集装箱里……我决定先把他们带走。
但等我抵达的时候,只剩一个人幸存了。
我也被感染体袭击,倒在地上很久……具体记不清多久,所幸汤普森及时发现了我。
我和汤普森找到了尤安,他机体受损严重,必须做应急处理,再等空中花园把他带回去抢救……
但尤安把我推开了。
循环液浸湿了万事脑后的人造发丝——袭击他的感染体给他留下了不小的伤口。
哪怕这是他梦寐以求的“重来一次”,哪怕这次他以构造体的身躯返回战场,所受的伤也分毫不减。
……
万事举枪把最近的一只感染体击倒,打开了那扇门。
我选择相信牺牲的队友们说的话……前面一定还有更多人、更多构造体需要我……
可最后我只找到几个孩子。
门后,在昏暗的、混着血腥气的房间中,孩子们瞪着惊恐的眼睛,都瑟缩在角落的行军床下,每人手里都紧紧攥着一只药盒。
你们……哈……
没事了,没事了,都到我这里来。
几个孩子钻出行军床,挨到万事身边,依旧紧张地看着门外,像是担心还会有感染体扑过来。
为什么躲起来……?刚才集合转移的时候,为什么不跟过去?
一个孩子终于憋不住了,“嗷”一声哭起来。
呜……他们走太急了,有好多药都没带走!
我们、我们想好好保护药品的……结果被感染体追到了这里……最后是纳森哥哥让我们躲进来的,他、你看看他……
男孩指向身后的角落,在孩子们惊恐的“围护”圈中,纳森已经被帕弥什严重侵蚀,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血水渗入身下的地面。
……
万事立刻掀起孩子们的衣服检查,在看到几块明显的感染痕迹时,他沉默又用力地扯开急救装备,顾不上孩子的哭声,快速把几支能救命的血清打到他们身上。
什么啊……
跟万事他们一同脱险的难民在此刻爆发了。
不就是为了几盒药吗,有必要耗费这么多人力吗……?
你们把找这群掉队熊孩子的优先级提那么高……可我们呢?我们那么多人被堵在集装箱里,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等到你们士兵去救啊……
不……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无暇顾及其他,甚至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下。
这下好了!集装箱里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先别抱怨了,我们也牺牲了很多——
结果什么都没救下来,还损耗了那么多构造体资源,接下来的撤离要怎么办……呃!
不是“损耗的构造体资源”。
一只由金属制成的手紧紧扣住难民上下挥舞的胳膊。
你说的是我们“牺牲的队友”。
……!
修特罗尔的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一遍,最后停在汤普森身上,他摘下了面具。
神威带着一批落后的难民离开了,你这边牺牲了多少?
只剩我和万事了,尤安没了……这是他的铭牌,万事捡出来的。
修特罗尔接过被爆炸灼黑的铭牌,挂到了胸口上。
抓紧带孩子们离开,后面还有很多感染体。
方才大哭的男孩憋住了哭声,只剩啜泣了,其余孩子也像是被外面的争吵和低气压吓到,又往万事身后缩了缩。
……他不会骂你们的,不用怕他。
医生哥哥……你是不是也生气了?
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将被攥得有些潮湿的药盒递到万事面前。
医生哥哥,我们表现得够好了吗?
万事利落包扎的动作一顿。
什么?
纳森哥哥说过,这些药品很珍贵……你们落下了,我们记得,还保护起来了……这样算表现好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空中花园了?有爸爸妈妈领养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