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钟后。
……呃啊。
满身伤痕的青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手抓住了码头上的围栏。
当他从漫长的黑暗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身边全是感染体,被四面围堵的他只能从灯塔的最顶端跳进海里。
……如果没变成构造体的话,就要留下第三次在坠落后濒死的记忆了。
他瘫坐在路面上喘息了数秒,借着手中的两把剑站起身来,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滴。
不行,现在还不能休息……
即使感染与伤痕已让他的机体濒临极限,诺安还是强打起精神开始奔跑。
……惑砂那家伙还在外面,他一定会伤害其他人……!
——与此同时。
纸鹤收拢了自身的变化形态,恢复成惑砂的座椅,在他身边,数十位构造体均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剩下你了,灰鸦的指挥官。
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你,你和雷文治不同,没有那种……让人感到恶心的气息。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把你也变成构造体,试着让你成为我们的同伴。
为什么?
他一边提防着四周,一边缓步走了过来,看上去并不急着完成最后一个目标。
真正的同伴……
我不可以成为你的同伴吗?
呵呵……那条路我已经试过了……
我也想找到和人类共存的道路,可除了伤害到更多的人,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是啊,这么说,你很难相信吧……可唯有这一点,请你相信——
我深爱着世间,爱着大部分的人,我盼望着大家能渡过这场浩劫,就算是以不那么完整的形态……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升格者里,也是个异类啊。
在他说话的期间,再次观察了四周的撤退路线,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带,没有任何遮掩,论运动能力,人类的躯体肯定不如构造体,更何况他还有那个古怪的机械椅子。
独自与升格者正面对抗确实是不明智的举措,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啊……你很在意‘纸鹤’吗?
惑砂察觉到了人类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个是我的‘处刑椅’,用来折磨或杀死坐在上面的人,好孩子绝对不要靠近她。
虽然她原本只是用来看护照顾残疾人的医疗机械椅……但在被‘爸爸’们改造之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是指小时候养育过我的那些人。
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吧?没关系,简单来说……她现在只是一个感染了的机械体。
你不需要理解她,也不需要理解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她当成感染体来看待就好。
因为无论怎么解释,她在人类的眼中都是升格者的武器。
你后悔吗?如果一开始没有来这里调查叛逃者的事,他们都不会受到这么重的伤。
那个清理部队的队长,是叫……比安卡?她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先生杀了吧。
……相信……?
因为相信能改变,你就还要继续挣扎和反抗吗?
你们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力量抱着过度的自信……你看不到大家都在因为帕弥什而死吗?
或许你觉得筛选是一件残忍的事……可这样抗争下去,得到一个几乎无人生还的胜利,又和筛选有什么区别?
升格者们正在救下那些有资质的人……如果没有我们,就连这些人也没办法活下去啊。
……你明明谁都保护不了。
你们无法控制帕弥什病毒,现在的空气对你们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能在这种环境中活下去的,只有通过了筛选的种子。
惑砂身边的帕弥什病毒逐渐凝聚成尖刺,指向自己的目标。
人类的勇气,希望……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像,引导飞蛾送命的火光。
在那虚幻的希望湮灭之前,让我留下你吧,灰鸦的指挥官,哪怕在红潮中的你会变成无数碎片,我也会给你的每个碎片,都纺织一个幸福的梦。
他抬起手,那些尖锐的针刺随着指尖的动作,如同暴雨一般向人类散射而出。
就在无路可退的那个瞬间——雷鸣与电光于空中爆裂开来!
一个满是伤痕的躯体挡在了密集的攻击面前,化为了坚不可摧的盾牌。
你错了,惑砂。
希望才不是什么虚幻的寄托,而是我们在无数牺牲,无数痛苦之后得出的结论!
…………
这就是你的选择和答案吗?
是的,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无法认同筛选,无法认同你的想法。
因为我不愿留在布满驱逐与牢笼的深渊,不愿见到没有喜悦的笑容,不愿怜悯装饰在眼眶外的泪水。
我绝不会放弃我的愿望……!
你没有升格者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你过去的同伴一样死去,谁都救不了。
我知道,就算身为普通人,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空中花园不会接受一个和升格者有过度联系的人,他们会把你当做潜在的危险因子。
我知道,受到怀疑总比继续犯下错误要好。
那不是你期待的伊甸乐园,你对‘英雄’的向往只会让你被利用再被丢弃,甚至还有可能让你背上更重的罪名。
我知道,这种事我已经体验过了,但我不后悔那时的选择。
运输部队开战的前几天,贝拉也带着担忧提出过三个质疑,那时,尚处于迷雾与压迫之中他只能回答三次‘我不知道’。
而现在,即便前路很可能是那布满荆棘的坟地,他也绝不回转!
我的愿望,我们期盼的未来,就在那看似无尽的黑暗之后。
希望必将在困境中实现它的梦想!
诺安握紧手中的剑刃纵身跃起,毫不犹豫地刺向那纤弱的躯体。
机械的金属外肢与双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释放出夺目的雷光,连同周围的草叶都受到了波及。
他借着格挡的反冲力向后翻滚,从空中瞄准了惑砂的脖子,对方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而是徒手抓住了他的武器。
尖锐的锋刃刺入惑砂的双手,赤色的循环液喷涌而出。
……你的决心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想走,就走吧。
只是我依然认为你还有一天会回来……找到我,向我寻求力量和在末日中行走的自由。
他握着诺安手中的剑,指向自己的胸口。
你可以杀了我,没关系……
就算你不动手,我也很快就会死。
所以……下次遇到我的时候,记得要向我重新自我介绍……那时的我,一定……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松开手,任由悬停在胸口的剑刺入躯体。
就这样把我撕碎也可以哦,虽然我还能感受到痛楚……但总是不断复活的人……他的生命也没有必要被珍惜……对吧?
……惑砂,你……!
把他带回来,纸鹤。
黑暗中传来了某位男性的声音,纸鹤迅速展开机械外肢,包裹住了惑砂,向后撤退。
是谁?
他箭步冲向纸鹤撤退的方向,却结结实实撞在了看不见的防御立场上。
……好痛!
只、只是撞到头上的伤口裂开了……
灰鸦小队的指挥官,我很高兴看到你还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和你分头行动的那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别害怕,那些在我看来很有资质的‘种子’,我都没有彻底毁灭。
我们的实验和游戏告一段落了,下次再见吧,只是这个‘下次’……并不会太久。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幽深的密林之中,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露西亚带着支援的队伍赶到了这里。
指挥官!!抱歉,我来晚了!
……那个代行者居然跟过来了。
……!
清理部队的受伤成员已经在我们的接应下安全返回空中花园了。
后面的运输机也很快就会到,我们也回去吧!
咳……抱歉,我帮不上忙了。
你还好吗?
感染和损伤都到极限了……
他用剑支撑着身体,却依然站不稳。
稍微松懈下来之后……我……
有点……
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就这样倒了下去。
众人合力把伤员抬进医疗隔离舱,随着运输机一起踏上了返回空中花园的旅途。
这次清查叛逃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指挥官。
露西亚坐在舷窗旁,一脸凝重地整理着任务情报。
虽然找到了很多叛逃者,升格者那边却毫无进展。
有些清理部队的队员认为9号医疗区的救援信息,本来就是叛逃者与升格者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和清理部队分开。
是,指挥官。
看着被放置在隔离舱中的青年,露西亚若有所思地转过了头。
他也是这次救下来的构造体吗?好像有点眼熟……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他应该已经牺牲了。
她为了保护其他人受了重伤,情况也很危险。
露西亚皱起了眉头。
那个代行者依然在隐藏他的实力,防御立场只是他擅长的技巧之一。
两人在熟悉的引擎声中沉默了片刻,直到隔离舱内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他醒来了,指挥官。
……还好。
我知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倦。
好的。
是的,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人类再次提起了初见时的问题。
……名字……
自从在奥赛兰姆号上被扔下去之后,诺安就藏起了自己的真名,只用‘史莱克’来自称。
那是为了躲避尚未解决的争端,也为了远离那些纷杂的谣言和那无法摆脱的罪名。
虽然也有想说出真名的时候,但‘史莱克’这个名字早已被周围的人熟知,他便没有再多做解释。
不,我记得。
与‘史莱克’代表的愿望与遮掩的不同,‘诺安’始终覆盖着旧日的伤痕与死别的回忆。
这个称呼意味着痛苦和麻烦,它仍在被一些人误解,也仍然是部分人眼中背叛和罪名标志。
正因如此,它才能不断用痛楚和遗憾提醒着幸存者,绝不能偏离自我,舍弃灵魂的选择。
现在正是迈向未来之时,他今后也会面临诸多的选择。
如果让他在此刻,于这二者之间选择一个决心的象征,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回答——
诺安,我叫诺安。
请多指教,指挥官。
10:21 a.m. 科学理事会 诺安来到空中花园的数日之后。
他的机体确实存在一些异常。
但这既不是他自己在控制,也不是失控,而是升格者借助帕弥什病毒与他建立了特殊的链接。
我认为是升格者在改造他的时候,在他的机体或者意识海模组中留下了某些特殊的链接技术。
这种技术非常新奇,一定会为未来的机体研发提供新思路。
你是说他既不是升格者也不是授格者?
没错,我推测他是受到了升格者的链接和控制,才会出现那些异常的状态,只要远离升格者,他就会恢复为普通的构造体。
不愧是当年被称作‘欺诈师’的升格者,那句‘离开升格者就会失控’也是谎话。
他的机体或者意识海有没有因此受到其他影响,会不会再次无端失控,现阶段还没有完全查明。
还是把他留在实验室里更保险一些吧。
我不建议这样做,他的态度一直都很配合,再剥夺他的人身自由,未免太过不人道。
你确定吗?
他没有替换机体,每次实验和检查都是直接进行。
高强度的压力测试往往会伴随着大量损伤,检查也不可避免要拆卸一些机体部件,那过程绝对不算轻松。
要是不配合,他早就该表现出抗拒的样子了,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怨言。
那你有办法预防失控吗?
有,获得他本人的许可后,我在他身上留了好几种‘保险措施’。
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解除这种风险?
我需要时间,升格者已经不再干涉他,缺少观测样本,解析的速度也会更慢一些。
只要他和升格者再次接触,就能得到观测样本了吧?
哼,这听起来像是黑野那边的研究员会做出来的事,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只会增加他的叛逃或死亡几率,在彻底解决或者更换机体之前,我不建议他去执行任何可能和升格者有接触的任务。
看来我把他安排到寒羊小队是个正确的选择。
寒羊小队已经完成重组了?
没错,只是从指挥官到队员都有问题,正好借此休整一段时间。
队长是谁?
帕露玛。
怎么是她?
只剩下她了。
诺安有担任队长的潜质,但他还无法信任,不可能把这个职责交给他。
莉莲较为怯懦,没有领导的才能,也算不上完全‘清白’。
虽说她在审问时辩解说自己是在不完全知情的状态下把诺安带去了09号医疗区,也不能彻底撇清责任。
只是现在太缺人手,不宜责罚过重,还是让她先适应新小队吧。
剩下的只有那个有名的‘屠夫’帕露玛了。
这三人多少都和黑野有些牵扯,尤其是莉莲和帕露玛,诺安虽然才刚来,黑野也不会放过他机体中的秘密。
要指挥这样的‘问题小队’,对西蒙来说是个重任。
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太适合频繁前往地面作战,我给他留了充分的‘休整’时间,也是为了让他多和队员磨合。
这已经是寒羊小队第三次重组了,我们不该再给西蒙过多的负担。
这是他自己的申请,他说他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员叛变。
……这意味着,他接受了监视诺安的任务?
不止是诺安,其他两个人也有潜在的风险,地面的战况愈发吃紧,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来做都不合适。
…………
监视他的人还不够多吗?
叛逃的问题一天解决不了,我们就不该松懈,诺安只是他们需要监视的其中一个。
说到这个。
在检查诺安机体的时候,他也提起了叛逃者的事。
我认为引诱大家叛逃并不是那位代行者真正的目的。
我隐约听到过他说这是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再加上这件事始终都只有惑砂一个人在负责……我觉得,他一定还在做别的事。
…………
看来要再增多一点人手去地面调查了。
他对那个叫‘惑砂’的升格者,还有说什么新的内容吗?
还是审讯记录上那些,不过……
阿西莫夫想起了诺安刚来科学理事会检查机体的那一天。
惑砂?!
呜啊!
怎么了?
我也不不不不不知道……呜,他突然在我身后……呃……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是……
诺安看着这个小女孩那紫色的头发和眼睛足足迟疑了2秒才反应过来。
呃,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人……请问你是?
唔……我叫洛莎……是阿西莫夫先生的助手。
抱歉,洛莎。
没关系,没关系。
…………
他看着洛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会……
还有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误会。
洛莎身上缠绕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阿西莫夫决定不去提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里的特化机体怎么样了?
如果只是适配和制造,随时都可以完成。
但按照目前的状态,最多只是出现第二个‘极昼’,还缺乏关键的改进方式。
我们正在研究诺安机体上的特殊链接技术,希望这能给Ω特化机体带来新的思路。
让里继续按照前几天的命令留在空中花园,他是我们所剩无几的希望了,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什么事。
诺安能独自挣脱升格者的干扰,说明他也有特化机体的适应性。
他和升格者的联系让他始终带着不确定性,在排除这一点之前,还是把一切都压在里身上更为稳妥一些。
看来……这段时间,灰鸦小队都会只剩下露西亚和指挥官在执行任务了。
丽芙虽然已经醒来……
好了,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谢谢您,教授,还有指挥官也是,谢谢……总是需要你这么频繁地返回空中花园辅助治疗……
当然,指挥官一直都在帮我。
嗯……好、好的……
你最近怎么样?战斗的过程中还有什么不适吗?
你能醒来真是个医学奇迹——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直到前阵子,我才察觉到那时你病房中的监护与治疗机器被谁修改又恢复过,时间正好能对上你醒来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对方又做了什么,因为那段时间的记录都被覆盖了。
总之,我还会去调查的,做好事不留名怎么行,抓到了就要让那家伙多来医院帮帮忙!
教授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嗯,教授和指挥官都在帮我治疗,隐痛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很多。
我听露西亚说,你们在地面作战的时候救下了一个人,现在在寒羊小队?
嗯,有同伴加入是很棒的事。
指挥官也是,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受,再多依赖一点身边的人吧。
丽芙浅笑着点了点头。
我已经很依赖指挥官和其他人了,今后也还会再依赖下去。
离开生命之星后,人类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正在艺术协会附近走来走去。
指挥官,下午好。
西蒙指挥官让我去申领一些必要物品,我也还在熟悉这里的路。
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备用的武器,还有涂装。
帕露玛队长说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很像刚从感染体堆里被捞出来’,叫我去艺术协会申请一套整洁些的涂装。
我还没见过涂装是怎么更换的,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也很想试试。
不过,我还没找到申请的地点……
可以吗?
那好,多谢。
他笑着走了过来。
还不错,西蒙指挥官是个很温和的人。
其他的人也都……很有礼貌。
诺安看着空中花园精致整洁的建筑,眼底掠过了一丝迷茫。
与此同时,从检修处返回的里正巧也路过了此处,看到了指挥官向艺术协会深处走去的背影。
……?
竟然有空在这种地方闲晃。
抱着疑问多看了一眼,他看到指挥官身边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
随即,他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在想什么,那种情况不可能生还,应该只是一个和他长得有点像的构造体。)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
指挥官身旁那个正在说笑的青年构造体选择更换了他的涂装。
?!
那个……这个是用来预览染色效果的试用方案,你真的喜欢这个?
这样不行吗?
很丑耶!
怎么连你也?这就是首席的审美吗??
呃啊……!你们……
这位艺术协会的员工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我只是试试看彩虹色是什么样子,不会用它走到外面去,放心吧。
真的吗?
虽然有点遗憾,但我现在就换下来……
……喂。
里先生?
你还活着?
嗯,好久不见了。
你没认出来吗?他是史莱克。
啊……这件事,我好像忘了说。
叙旧之前先把你刚刚申请的试用涂装换上!然后把头上的炫彩换下来——!
……总之,就是这样。
原来那本书还被你们捡到过,缘分有时真的很不可思议。
一开始我也不记得这件事了,等想起来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说。
居然能被升格者带去改造,你这家伙的运气……
不,要是没做出拿着Ω武器跳下去的那个决定,你一定会因为重伤死在车厢里,更别说怎么从升格者手中离开了。
这算是在夸我吗?
……随便你怎么想。
…………
总之,活下来就好。
我在外面看到了你在这里闲晃。
他也有自己的指挥官吧。
其他人呢?
……他们……
诺安无奈地笑着,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
因为你和升格者牵扯太深吗?
这件事有传播这么广吗?
原来是这样……
人们越是处于焦虑,就越是想尽可能地得知消息吧,就算有时是偏离真相的谎言也会相信。
没关系,我应对这种事很有经验,不用为我担心。
…………
我还要再去阿西莫夫那里一趟,你们继续吧。
这么闲不如做点正事。
他大步离开了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里先生好像是想劝你去休息。
眼神……或者语气?
不愧是首席。
没错,只要有空闲谈,他就会提起你,或者询问你在地面作战时的情况。
虽然没有直说,但这也是关心的证明吧。
诺安一边笑着,一边换下了身上的试用涂装。
我就申请这一套吧。
没有其他修改需求了吗?预备精英小队的成员也有定制涂装的申请权。
嗯,和大家的一样就好。
ok~
谢谢你。
我们走吧,指挥官。
你确实该去休息了,西蒙指挥官说你才从任务中回来,很快又要去新的地方执行任务。
我送你到灰鸦小队的休息室附近,刚好我也要返回寒羊小队的休息室。
嗯?怎么了?
你更喜欢‘史莱克’这个称呼?
可以,史莱克也是我的名字,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叫我就好。
刚刚是要问什么?
你是指后不后悔来空中花园吗?
不后悔。
被审讯,被监视,被疏远……还要参与那些研究?
你让我来空中花园的时候,没有想过这种结果吗?
我答应的时候也想过。
没关系,我答应的时候就想过现在的处境了。
惑砂也反复警告过我,那时你也听到了。
我是在想清楚之后才做的这个决定。
那么,有什么不艰辛的事吗?
哪怕是和平年代的故事,在故事中生活的人也会遇到很多困苦和辛酸。
你呢,‘英雄’?
这一路,你觉得轻松吗?
那你后悔让自己承受这份艰辛吗?
会因为承受不住痛苦,想要逃离,想要放弃吗?
我也是,可不会放弃,不代表不会痛苦。
就算成为了构造体,我的内在也还是人类。
我知道这种痛苦是因为我还有在乎的人和事,还有想见证的未来。
可你没有逃,为什么?
想逃的话,怎么都能逃走……有时放弃生命也是一种逃避方式。
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这里还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在驱动着你继续前行吧。
是啊……我也有还在乎的人和事,还有想见证的未来。
所以,我们的答案都一样啊。
纵然遇到了再多的悲辛,以后也会承受更多遗憾,我也不会后悔。
痛苦是因为我还在乎,要是为了不再痛苦就抛下我的愿望,那我宁可带着这些遗憾和痛苦活下去。
对了,有句话我还没找到机会说。
谢谢你在那时候拉了我一把。
他扬起嘴角,在分岔路口前停下了脚步。
在往前就是寒羊小队的准备室了。
下次再见,指挥官。
两人向彼此挥了挥手,就这样分别迈向了不同的方向。
纵然早已看清自身的平凡无光,今后将以这平凡的躯体来应对万千艰难险阻,青年的步伐中也看不到丝毫迷茫。
平凡的生命正如野草。
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
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是,请不要憎恶野草的平凡与朽腐。
因为这朽腐是灵魂烧尽后的代价。
请为这绝不妥协的灯火感到坦然,欣然。为他们以灵魂融化的雪原大笑,歌唱吧。
与其在静穆中顺从,静穆中消亡,他们更期盼燃尽后的死亡与朽腐。
他<//幸存者>正在众人遗留的朽腐<//萤灯>中前行。
终有一日,他<//幸存者>也会在这片萤灯<//众心>的指引下迈向死亡。
这是野草的选择。
当朽腐到来时,你仍将见到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