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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of the stories in Punishing: Gray Raven, for your reading pleasure. Will contain all the stories that can be found in the archive in-game, together with all affection st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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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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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滋滋作响,片刻后,播报员失真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播报员

“一片诡异的寂静降临在成千上万人头顶。”

“昨日上午,警方和教会联合宣布前任教皇已被秘密下葬。”

“昨日下午却有目击者宣称在高塔中发现了前教皇的踪迹。”

“而前教皇伊什梅尔……我们该称之为‘直到昨天傍晚都还活着的教皇伊什梅尔’,的确重新出现在了民众面前——以一种惊悚的形式。”

“昨日傍晚,现场的人们看到那座透明电梯载着一汪鲜血落下,而伊什梅尔就倒在这样的‘鱼缸’里,颈部重伤。”

“更值得注意的是,‘鱼缸’里还有另一位完好无损的乘客,[player name],那是一位科任托斯出身的总监察厅成员,成为凶案的嫌疑人之一,被警方拘留。”

“伊什梅尔则当场被确认为情况危急,被送去抢救,目前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监狱单间角落的那个人抬起手,指了指收音机。

你信吗?

因为抢劫被同时抓进来的狱友摇摇头,戏谑地看向这间牢房的老大。

我也不信,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比我犯的罪还大。嘿,明明就是你杀的吧?

你是不是和之前刺杀教皇的那个人是同伙?就是那位被铺天盖地报道的大明星——“拉斯蒂”!全忒拜人都会记得这个名字!

没想到你被关进来之后,有好多人走上街游行示威,说之前来自拉斯蒂的“刺杀”只是教皇为了躲避罪责而制造的假死,所以他们进一步宣称忒拜向科任托斯出兵的理由不成立。

除了这些好心的“反战人士”,还有更多人开始质疑政府的公信力,要求这次必须完全同步公开教皇的抢救情况,谨防“假死”事件再次发生……反正现在忒拜国内都要乱成一团啦!

拉斯蒂是科任托斯人,你也是,你俩肯定是串通好的,科任托斯人就爱耍小聪明。

啊?你不会以为老大在夸你吧?想太多,就算你们证明了“杀教皇”与“向科任托斯开战”的因果是颠倒的……也没人在乎啊,哈哈,起码那些一心想着开战的忒拜人都不在乎。

漂泊客在忒拜的“寸步难行”是全方位的,原来在牢狱里也一样。

人类不再解释,望了一眼两位狱友指尖激情旋转的“触须”,转而抬头继续倾听收音机里的播报去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知道我犯了啥事吗?我杀了自己店里一个不听话的小学徒。

但你的罪一定比我更重,因为这里是忒拜,金钱与机遇比人命更贵。就这么简单。

收音机里继续播报有关游行和罢工情况的信息,警告民众今天最好不要乱凑热闹,治安警察已出动维持秩序了。

“播报员”

游行与罢工影响的范围包括东南部、南部联线……出行时注意……

但收音信号波动了一下,随后,一个更令人熟悉的声线替换了刚刚的男声,重新吸引了人类的注意力,把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过我今天偷听狱长说,教皇被起诉的那些破事好像都是真的,她还真是为了躲避罪责才伪造了假死……听说警察都被她耍了,要头疼死了。

毫不意外,我早就知道教皇与魔鬼做了交易!不知道那家伙偷吃了我多少税款,活该遭到反噬!瞧,果然被真的刺杀了吧——这次千万别活下来啊。

喂!科任托斯的!你确定把那蠢教皇一击毙命了吗?这是你现在能为忒拜做的唯一的好事了,哈哈哈哈……

“播报员”

听,他在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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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把教皇一击毙命了吗——不想回答么?

牢狱走廊上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身披长袍的女性,视线透过铁栅栏,望着里面的人。

而刚才那个传出“小小惊喜”的收音机已经哑火了,两名狱友痛失消遣,正疑惑地盯着那条天线。

人类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栅栏边。

????

看来没有。

来人的兜帽下露出熟悉的微笑。她示意身后的狱警,将这位可怜的科任托斯人放了出来。

????

走吧。还是那句话——跟我来,跟在我身边就好。

手腕上的束缚乍一解除,人类长舒一口气,边跟着往外走,边活动着僵硬的关节、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神通广大”的教皇的背影。

看上去她的“劣迹斑斑”已经广为人知,可她又实打实地为自己挡了一“枪”。

????

你心中有疑虑。

也许真的能读心,她又点明了一点人心。

????

你指的是哪件罪?杀死我的凶手,还是意图杀死你的凶手,还是想要攻打科任托斯的凶手,还是将这世界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搞得一团糟的凶手?

她已经带人走到了牢狱门口,闻言回头看向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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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全部罪责的凶手?那很好解释,凶手就是“世界的规则”。

她推开牢狱的门,不算久违的日光照了进来——令人感激到如获新生。

终于被信任、被依赖、被再次呼唤名字的教皇笑了。

她站在阳光下,毫不顾忌地掀开长袍,袖口一动,那颗沾了一滴血的桐木骰子又出现在指间。

伊什梅尔

乐意至极,亲爱的灰鸦。

伊什梅尔伸出手,牵着新生的人类走入喧嚣熙攘的街道,走入车水马龙,走入世界的真实。

伊什梅尔

世界的规则的难以勘破,就像你在高塔找到我的时候,那座穹顶下的无数齿轮——那就是具象化的世界运转的规则之一。

但浅显的是,你生活中所见的每一处“表面”,也都有世界规则的体现。

就用这颗骰子来展示吧。

两人来到距离监狱最近的十字路口,骰子从伊什梅尔手中投出,数字“10”呈现出来。

伊什梅尔

“10”,均等,平衡,出入一致。

就在骰子的骨碌碌声与人类脑中的齿轮咬合声合而为一的同一时刻——两辆马车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来,险些撞在一起。

别挡在路中间,找死吗?!

啊——快闪开!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两辆马车都堪堪停下,分别走下来两位衣装整齐的人士,指尖的“触须”愤怒摇摆。

你把我左车轮的轮毂给撞断了!这下我还怎么赶路?!我赶不上火车了!

难道就你有急事吗?我这右轮子也断了!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地凑上去,也有不少人对十字路口的事故见怪不怪,摇着头避开了。

而人群之中,一个孩子拽住了伊什梅尔的衣角,手心张开,里面是一枚银币,属于孩子的“触须”缠绕在上面。

大姐姐,这是你掉的吗?还给你。

谢谢你的拾金不昧,孩子。但这不是我的钱,警局就在前面,你可以去交给他们。

孩子跑走之后,伊什梅尔立刻又投掷一次。

这一次投出来的结果是“11”。

“11”,略有偏颇,小有损失,小有所得。

等等!钱没给够!抓住他!那是个贼!!

一个男子抓着手中的长条面包,撞开在十字路口围观车祸的人群,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扬长而去。

骨碌碌,骨碌碌。

骰子“20”,路边读报的男人忽然爆发出兴奋的大笑,双手握拳,终于胜券在握。

骰子“15”,卖报童叫卖不停,来来往往的人们往他手中塞进零钱,各自抽走一份报纸。卖报童依靠忒拜与科任托斯的战事新闻,赚到了一季度以来最丰厚的一笔。

骰子“2”,赌马失败的家伙在街边抱头痛哭,他的戒指,帽子,甚至领结都将不保。

每个人指尖的“触须”仿佛能无限延伸,全都在太阳的注视下,被提线而舞。

骰子“1”。

两人走到了警察局的门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坐在警局前的台阶上。

呜……呜呜……

这个曾经真心打算刺杀伊什梅尔的年轻人拉斯蒂已被释放,相比前段时间的“家喻户晓”,对群众而言,她失去了因刺杀而吸引来的关注。

人们的注意力被新出现的、被拍下现行的“[player name]凶杀未遂案”牵走,拉斯蒂已经无人在意。

她和一个普通的科任托斯年轻女孩没什么区别,平凡地捏着一份从报童那里买来的报纸,读着来自家乡的战争新闻。

“昨日傍晚,忒拜的军队集结在了科任托斯首都的郊外”……不,怎么会这样?明明没过去多久……

……天啊,为什么没了教皇还是变成了这样……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到底要怎么办……

她为自己的祖国泪流满面,更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

而在她面前的街道上,游行示威的队伍浩浩汤汤走过去,不比忒拜的大军逊色。

人群

停止战争!停止把纳税人的钱浪费在向其他国家发动战争上!

停止战争!科任托斯不是我们的敌人!

不要开火!不要开火!不要开火!

他们高举着手中红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醒目的标语,有些标语牌还使用了科任托斯的文字。

不要开火,不要杀害科任托斯的人民……神啊,求求你了……谁也好,求您垂怜科任托斯……我还能做些什么?再给我指引……好吗……?

伊什梅尔驻足在拉斯蒂身旁,收回了骰子。

展示这些,应该足够了——你能听到了吗?

这就是我耳中的世界:齿轮严丝合缝,骰子千变万化,一切事物都被牵引着构成“有序”或“错乱”的组合,螺旋向上地行进。

伊什梅尔的指尖拂过人类的耳朵,齿轮与骰子的声响开始接连不断地在脑海中响起。

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而正是这些齿轮运转、骰子落地,拼凑成了独属于这个国家……独属于的“忒拜”的声音。

她又贴向人类脸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响越来越多。

听,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粥,咕嘟嘟,已经冒出了泡泡、溢出了滚烫的蒸汽……很快就会爆发了。

想想看,它的沸腾会带来什么?是一场收割两个国家上百万人生命的战争,还是自我的毁灭?

游行群众的吼声,拉斯蒂的哭声,车马的嘶鸣……无数声响合为奏鸣。

这是交响的第四乐章,速度已至急板,为置身其中却无知无觉的人们带来辉煌又紧凑的情绪——这是一种爆发前兆,“即将急转直下”的征兆。

交响的唯一清醒听众听得耳膜震颤,耳骨疼痛,浑身寒毛竖起,生物的本能让人想要捂起耳朵,无法承受这份喧闹。

最近不断惹事的心脏又剧烈疼痛起来,引发了一轮不合时宜的咳嗽。

而人类在看清“世界规则”后的下一秒,就开始思考解决的办法了。

……我发现你对我的力量抱有十足的期待,原来短短两三次相见,我在你的眼里就已经变得这么可靠了?

但很遗憾,信仰拉不住疯狂的人群,我也拉不住……甚至恰恰相反。

如果你不理解,这里不就有一个完美的示例吗?

伊什梅尔指向台阶上落魄的拉斯蒂。

台阶上哭泣的拉斯蒂抬起头,她手指上的许多“触须”随动作一同飘摇起来。

被她亲手刺杀过的教皇伊什梅尔,与另一位最近占据了新闻头版的新人并排站在自己面前,没有遮掩形象,但周围的路人对这二位毫无兴趣,像是根本没看见。

只是这个组合的出现,拉斯蒂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她迅速摸了一把口袋——没有刀,但她还是迅速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像一只炸毛的猫。

你果然没有死,不,你为什么没死……?

还有你,你不待在牢里,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被仇恨蒙蔽了耳目,也承担不了惯性带来的后果。

是,忒拜成功了,对你们这群渴望战争的人而言,我成了送上门去的导火索,我已经看清了。

你看清了一部分,可这一部分又将你束缚住了。你的一生不该就此被困。

就算我一辈子走不出仇恨,就算我的家乡消亡、我的朋友死去,我也不会停止反抗,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我能反抗一次,科任托斯就会反抗无数次。

拉斯蒂咬牙切齿。而车水马龙没有因角落的纷争停驻分毫,路人们好像被什么遮住了眼,完全看不到这里。

伊什梅尔轻轻叹气。

我的意思是……你恨错了人,杀错了人,孩子。

那些人指使你刺杀我,想要借此发动战争,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小小棋子。所有人,就连他们自己,就连我,也都在其中。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被动,你一点也不可怜!

嗯,借助教权进行政治博弈是惯用的手段,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从被人类赋予“教皇”位置的那天起就准备好了。

果然,当教皇试图站在政权利益对面那一方的时候,这份“不听话”立刻就将我自己沦为“行径卑劣的教皇”了。

发狂的是这个国家,是所有国民,是你目光所及的、你眼前这条街上的每个人——可也许……唯独就不包含我呢?

拉斯蒂抬起头,咬牙切齿。

……别在现在告诉我,当初你的意见是拒绝开战,我才不会听你的煽动……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塔顶“杀死我”之后,你明明迅速翻遍了我书房里的全部文件,我还记得你看那些文件时的表情。

……你……

拉斯蒂猛地扭过头去,她在抗拒什么真相。

抬起头,看着我,孩子。

……我……

我的确搜了你房间里的东西,我……看到了你的反对。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想看、不敢看,我不能相信我的所见,只想相信我心里的那个声音……我……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勇气,她只畏惧自己错过选择的机会,或是失去选择权。

伊什梅尔耐心地听着她自己捋顺思路,终于,5分钟后,她颤抖着承认了。

那时……甚至现在也是……我好像需要找一个仇恨的对象。

……后来我也看到了……他们因你的“失控”,给你扣上了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又任由你死后被当作过街老鼠一样议论和贬低……不,难道我要向你道歉吗?

伊什梅尔继续听着。

拉斯蒂又迟疑着抬头,看向伊什梅尔身边的那个人,她明显看过了最近的新闻。

难道就连你这个“新凶手”也是……

拉斯蒂定定看了面前并肩的两人几眼,然后又重重低下头。

——是我搞砸了。

……但……抱歉,我说不出抱歉。

伊什梅尔伸出手,慈悲又慷慨地抽走了拉斯蒂手指上全部的触须。

拉斯蒂的眼神空洞了一瞬,紧接着恢复了神采。

我已经收走了由世界施加在你身上的“引导”,你轻松了。

——你干净了。

何必就此放弃自己的求知欲和勇气?下次再获得选择权的时候,你还是必须紧紧把握住。等被裹挟进洪流的时候就晚了。

走吧,去收束由你发散出去的“引导”,努力让世界回归平衡。

拉斯蒂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松,紧绷的身躯也松懈下来,险些跌倒在地。

她仰头看着这束粉白的光,发现自己的视野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忽然获得了一点“虔诚”的领悟。

……教皇,如果我成为你的子民、信奉你,你能否——

——我原谅你,宽恕你的罪,但不需要你的信奉和祷告。你是自由的。

起来吧,孩子。

拉斯蒂握着报纸,揉了揉通红的眼眶,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年轻人的前路尚不能明晰,但起码她的本心还在。

伊什梅尔适时地回头,探寻式地观察人类的反应。这两天她总是这样做,总是像在了解什么很稀奇的东西。

我猜你现在想要第二次问我那个问题——人们手上的“触须”是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收束它们?

就由你再告诉我吧。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教皇是“神明”的代言人,教皇赐予一位异乡年轻人宽恕,就能收获一个虔诚的信徒。

教皇发表一场演说、为一个公会的组织者赋予祝福,那个公会组织的规模就会以恐怖的速度扩张,甚至能发展成为政治变革的中坚力量。

……这就是“世界”赋予教皇的“引导”力量,足以引发世界上任何一种反动或前进的狂潮。

综述所有——就叫:“信仰”。

一种最令人束手无策的权力,一种最绝对的精神权威。

参照无数历史来看,信仰还经常反将人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是啊。我也要再重复那句欣赏了:你很聪明,不愧是我一定要找的人。

不需要那么着急,而且……既然你不受“引导”的影响,本就不该由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伊什梅尔又一次将手指点上了人类的心脏处。

听你自己的心声就好。那才是最适合你的答案。

在那之前,我们先把最后一件还没做的事完成吧——也是关于你的。

忒拜最好的医院,最精尖的医疗资源都汇集于此。

伊什梅尔陪人类坐在诊室的木椅上,盯着医生在面前的纸张上写写画画,很快就画出一颗心脏。

别急,别急……我得完整画完,才能把你的病情精确传达给你。

医生头也不抬。

诊所告诉你“只是轻微的感冒”,但我这边看了你的检查结果,其实是……

紧张吗?

伊什梅尔拢住了人类的手,属于她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熨了熨那颗“前途莫测”的心脏。

既然是关于你自己的事,那就交给你来投掷,怎么样?

人类接过骰子,忽视数字“1”上面那滴渗进桐木的、来自伊什梅尔的血迹,抛了出去。

骰子在光滑的桌面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数字“1”和那滴红色的血迹又一次发出了嘲讽。

……看来这个世界想要摒弃你的态度非常鲜明。

好,画好了!病人要不要回避一下?我跟你家属聊两句。

没事,就在这里讲就可以,不需要避着谁。我想这位患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行,那——这是你的心脏,看这里。

医生举起了手中的纸,上面画了一颗惟妙惟肖的人心,他用笔尖指了指心脏的中心。

心脏病分为很多种,其中最常见的一类先心病就是“缺了什么”。

你的心脏也缺了一块,但是并非寻常的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而是直接在中间,这里,连肉,带瓣膜,全都是空的。

医生在纸上画出来的“心脏”前握拳,像是握住了核心的一坨肉块,然后迅速甩了出去——没有这块肉。

在我看来,你的身体完全不靠心脏来传递能量,如果世界上有神明,那就是靠神力——毕竟这世界绝对容纳不下这样一颗“独立自由”的心脏。

咳……抱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

医生突然咳嗽一声,颤抖着摘下眼镜,又站起身来握手,身上的专业气质一点都不剩了,指尖的“触须”兴奋地旋转。

感谢你,太感谢了!你就是我医生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位病人。

在看到你这颗心脏的时候,我仿佛接收到了神明感召,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当神父了!反正当医生也救不了忒拜,你说对不对?

伊什梅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忒拜首都转了一圈都没被人认出来。她看着手舞足蹈的医生和心情复杂的病患,轻叹一口气。

要不要去别的科室看看?我还认识很多优秀的医生。

伊什梅尔对一个将死之人的需求非常宽容,人类要出去走走,那就出去走走。要到草地上坐坐,就去坐坐。

要沉默,就沉默吧。她也一并接纳了人类难得的低沉。

直到下午快要过去,一朵小花一样的云从天际这端飘向那端、再也看不到了,人类才开口说话。

……多了什么不可怕,将病处切除就好;但少了什么很罕见,而且一向很难填补。

我可以和你一起想想……嗯……很多人都在罹患重病的时候开始寻找信仰,用以寄托他们茫然的心灵。你需要的话,我就在你身边,我愿意听你的祈祷。

只是为你提供一种选择。我并非皈依神明,但你完全可以皈依我。

可人类抬起头,看着她粉白的眼瞳,苦笑着调侃了一下。

你值得听真话,仅此而已。

人类转而望向夕阳——又是一个傍晚,还是那个粉白色的夕阳。只是今天的粉色更少了些许,仅存的白像是惨白。

上次我说过,其实我读不到你的内心所想,都是我猜的。

不过,如果你希望我能替你说出答案……我猜你现在想的是家里的三个孩子?

你在想,“我死了的话,孩子们该怎么办?还有谁能收留他们?”

“如果忒拜攻下科任托斯的首都,就不知几时才能与孩子们相见了,他们才八岁,却只能仓皇逃往乡下,如果物资不足,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天啊……”

短时间看是可以做到的,最起码由“引导”的力量催生的战争意图会消停一阵,这阵狂热潮也能得到淡化。

更准确地说,我已经在做这件事了——收束你看到的那些红色丝线,那些“触须”。

嗯……但现在收束的速度很慢,如果能尽量聚集人群就好了。如果我还是教皇的话,这不算大问题,随便召集一场大型集会就行,可惜现在做不到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

不知是不是重病带来的恍惚,或是某片云朵作祟——人类似乎看到那颗远在天边的夕阳闪烁了一下。

啊,要小点声呢,不然被“世界”察觉到就糟糕了。

而另一件事证明了一切都绝非错觉:草坪上休憩的其他人突然集体停滞了一秒,正在聊的天、正在享用的野餐……全部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们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向这小小一隅,手指上的红“触须”全都僵直,像猫科动物或者蛇的恐吓。

看来你已经完全理解并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那你应该也清楚,你所做将是一场与“世界”的莫大对抗。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你的身体也会越来越不好受,直到……

不远处的草坪上,已经有人僵硬地站了起来,朝这边挪动过来。

人类最后咳嗽两声,努力安抚自己躁动又破碎、疯狂与躯壳对抗的心脏,然后直视伊什梅尔。

……

我尊重你的一切意见。

草坪上,越来越多人汇入僵硬的人群。这一小簇人是最初的警告,虽不及那束穿玻璃而过的“子弹”伤人,却也足够令人烦恼。

没关系,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

伊什梅尔偏了偏视线——医院大门口,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疾驰闯入!

马车直冲入草坪,在二人面前完成了一个超高难度的的漂移。随后车夫拉动缰绳,马匹扬起前蹄,在飞驰卷起的烟尘里向天嘶鸣。

凶猛的车夫——黑发少女一脚蹬着马镫,从马上探出半个身子,朝伊什梅尔伸出手。

快走!大家都好像发疯了,警察和媒体没在医院和监狱里找到你们两个,发动全城开始搜捕了!

我叫“依萨”,不叫“马车夫”!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