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改良过滤塔核心”制造的新型过滤塔逐渐在空中花园下辖保育区铺开。
但即使是新型过滤塔，也并不能完全做到“彻底净化”帕弥什病毒。
过滤塔驱离了帕弥什，后者又在安全区以外的地方缓慢成型——没有设置新型过滤塔的地方，重灾区逐渐连接成一片，孵化着红潮，和更多的异合生物。
它们正在缓慢地进化。
可空中花园的人们无暇关注这些正在孵化的灾祸，只因权贵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由外转内，落到了一段从格式塔中外泄的信息上。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那段信息附注的时间戳上。
格式塔里没有这个时间戳对应的东西。
缩在操作台前的座椅中，布偶熊头也不回地给身边的人解释，双手一刻未停，如瀑的数据与各类内容复杂的指令窗交替隐现。
……那可能明天执行小队就得带队处理因为这个BUG而引发的空中花园混乱了。
不是BUG，已经有人找到了它所在的时间区间。我现在不过是倒霉，接下了溯源这个时间戳初始坐标的任务而已。
泄露之前不存在，拦截后也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反推，那么它的来源就很清晰了。
显示屏的变动终止于某一刻，布偶熊缓缓地出了口气，略作休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项通讯对话框，上面给时间戳打了个备注——黄金时代。
它来自黄金时代，多米尼克砌起的0与1的天堑，格式塔中那堵无解
说着，布偶熊撇了眼持续不断闪动的通讯提示，嗤笑出声。
这消息刚传去没多久议会就炸锅了。舆论，指令，需求，人情。那帮议员动用了比杀毒软件版本号还多的手段催促我把那堵墙的缺口找出来。
然后带上他们的技术员进去。
回忆起自己和布偶熊链接时看到的情景，格式塔内存在的怪异空间，那堵接连天地的数据墙……
不能——我的判断是不能，但很可惜，没人会听我的。
她耸了耸肩，眼睛仍然没有从面前的终端屏幕上挪开。
那群玩弄会议记录的家伙总对过去存在某种妄想，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史书上写下光辉灿烂的一笔，写下“因由这个决议，人类的历史迈入了新的时代，新的篇章”……
布偶熊突然噤声，皱起眉头，盯住数据流的某一处。
嘘……
还没有但是……
她十指如飞，快速敲击终端——
3，2，1——
抓到了，最后一个坐标。
飞快将具体坐标列入终端，传输给阿西莫夫，布偶熊终于转过身来，续接最开始的话题。
坐标，坐标……哈，已经没有人记得最开始进入格式塔的时候，只是想借助格式塔的算力来升级逆元装置这件事情了。
比起“升级逆元装置”，显然“逆元装置的原型结构”和“黄金时代的财产”对他们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提到这个名称，布偶熊不屑地翻个白眼。
那群人一心只想从格式塔或者1号反应堆中挖出点关于多米尼克的东西，但他们浅薄得像鲶鱼的脑壳里根本抓不住真正重点。
是格式塔啦，格式塔。
少女眯起眼睛，瞟了自己一眼。
那条带有错误信息戳的，由格式塔释放出来的信息……“格式塔”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格式塔散发出幽幽冷光，矗立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一言不发。
密码锁开启的声音蓦然打破这片寂静，阿西莫夫带着沉重的黑眼圈出现在房间里。
信息溯源完成了吗？
当然，你在质疑我吗。
我和[player name]浸入格式塔时追查到的数据墙坐标——全部都在刚刚发送给你的那个加密文档里了。
有新发现吗？
没有，数据墙也还是老样子，它们一直封锁着那处秘密空间的核心位置，只有少部分出现漏洞。
尽管似乎所有预示都告诉我们可以打开它，但我的结论不变——我可以尝试利用底层协议劫持它，但格式塔的数据库也可能触发本身的保护程序而受损。
…………
格式塔基层数据库的代码早已遗失在混乱中，我无法确定究竟会受损到什么程度，所以——
劫持格式塔之后，有几率取出他们渴望的那些科技，也有几率炸掉整个格式塔的基层数据库。
他们做好决定了吗？
布偶熊难得出现几丝忧色。
在格式塔仍然无法具体演算的前提下，他们准备开启议会表决，决定是否打开这些数据墙。
…………
脑子里装了太多鲶鱼的蠢货。
议会表决不会因为几个反对的技术人员而停止。
主张打开数据墙的科学理事会学者认为可以效仿实验逆元装置时的安全措施，在格式塔内部开辟隔离区。
只要将所有的操作限制在隔离区内，即使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可以迅速抛弃隔离区，保存格式塔大部分模块。
“黄金时代的硕果”——没有人能忍住这样巨大的诱惑，在已经拿到一部分逆元装置结构图的前提下。
结局毫无疑问是肯定的。
尼科拉总司令的提案支持率为52.8%，反对率为35.1%，弃权率为12.1%。
该项提案——通过。
空中花园的人们正在为即将摘取到这枚硕果而狂欢，或许是议员们需要话题继续发酵，打开“数据墙”的时间被定在了2天之后。
无意参与庆祝的宴会，人类指挥官、阿西莫夫和布偶熊躲在科学理事会的研究室内，计划打开来自“多米尼克”的邀请函。
唔……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用扳手在怪异的机器上扭紧最后两个螺丝，布偶熊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
坐下来，戴上这个，我和阿西莫夫会把“邀请函”接入这个“全通感模拟装置”，接下来，你就可以读取到“邀请函”中的信息。
当然可以。
阿西莫夫检查着链接机器的终端，开口解释。
我们拆解开了“邀请函”底层的结构，布偶熊解开Conundrum数据锁之后，我继续破译了剩下的部分。
那些代码并不复杂，但排列很混乱，边界条件判断奇怪，我在科学理事会内部资料库搜索的时候，查找到了类似的代码排列方式——
就是这台，“全通感模拟装置”。
没错。
我看过她写出的复杂到近乎像是一团乱麻的东西，但那团东西确确实实地运转了起来。
“邀请函”的代码排列方式，和“全息模拟装置”几乎一模一样。
阿西莫夫最后确认了一次显示在终端上的数据。
根据她之前存储在其中的一些密钥，我尝试过，不具备危险性—— 但我也不能保证体验到的内容是否只是这个机器营造出来的幻觉。
好啦，解释的时间足够长了——先试试吧。
布偶熊将人类拖到机器前。
你进入之后，我就会输入相对的密钥，阿西莫夫会随时监控机器的状况，一旦出现问题，立刻中止运转，放心，安全绝对有保障。
当然了！你这是什么不信任的眼神。
上吧！灰鸦指挥官！
“邀请函”中的这串密钥是一次性的，如果里面确实有信息，务必详细记录——
阿西莫夫的话被淹没在头盔罩下来的一片漆黑中。
晕眩感随之而来。
思维像是沉浸在一片空茫的宇宙，周遭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的回响。
你来了。
无机质的声音从这片漆黑空间的四面八方响起。
你终于得到了钥匙，但“塔”已停止生长。
无须在意，■只是游荡在数据空间的幽灵，一段已经不存在的历史。
■是存在于“格式塔”的多米尼克。
数据是相通的。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常。
你得到了钥匙，但“塔”已停止生长。
……你是“时间旅者”吗？是你改变了这一切吗？
…………
似乎正在斟酌着自己疑惑中的真实性，片刻后，多米尼克再次开口。
那么，你是否知悉“先遣队”的踪迹？
这个词语像是某种烟火，在脑海中绽放又随即消失。借由这簇光亮，几幅画面隐约出现在视野尽头。
弥漫着白雾的疯子，靠坐在沙发上整理着自己的遗书。
好了，这样一来，能被你清理的污染者都被清理完毕了。
有力场屏障的防护服不用还给我，欢迎加入先遣队。
希▂▄▁现在还好，屈▁▂▄▁教授。
现在的技术有限，我的意识中混杂了太多他人的声音，但意识数据化是必要的流程。
你想要找人继承0号代行者的权位，而我也很好奇获得这种权限会怎么样，必须提前脱离人类的躯体。
你这种症状……倒是很像0号代行者的权能带来的影响。
如果你身上没有什么我也无法探究的秘密，那就说明你最终还是和卡俄斯融合，代替了0号代行者。
朦胧的画面逐渐消失，面前仍是空无一物的漆黑空间。
尽管是七实留下的邀请函，但在不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坦诚告知对方自己所掌握的线索，显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难道并不是“时间旅者”？
但改良版过滤塔核心，又确实夹杂了来自更久远之后的技术……
数据幽灵喃喃自语着。
……多米尼克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只是多米尼克在进入1号反应堆前留下的意识数据。
真正的多米尼克，或许仍然存在于“雾域”。
存在于1号反应堆的，只是“最后一任多米尼克”。
这是一个有些复杂的故事，让■想想，现在能够告诉你什么。
空气沉默片刻，空间中的声音缓缓开口。
通过“邀请函”，他在这个世界上选择着“继承人”，继承“多米尼克”身份的他们，会致力于挖掘出意识海更深层的秘密，驱逐帕弥什。
但自某个时间点之后，
因此，没有人能够确定多米尼克的状态。
雾域是“异聚塔”内的的一处空间。
很久很久之前，
根据推演，那个位置应当是“异聚塔”降临的位置。
现在，异聚塔没有降临，“雾域”自然也无法进入。
格式塔。
在发现异聚塔没有降临之后，■和格式塔就开始了推演。推演的结果是，或许是未来的什么人逆转了时间，让“异聚塔”停止了生长。
■一度认为是先遣队的“时间旅者”成功了……
对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里更换超刻机体时，自己看到过的那座猩红色螺旋之塔，更早前，冯·内古特也反复说到“塔”……
假如这些“塔”全都指代的是异聚塔……
那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异聚塔……
对方似乎在忌惮着什么，犹豫片刻，才缓慢开口。
■知道的也并不多。
它似乎拥有超越维度的能力，只能利用“钥匙”来掌控它。
邀请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它们的作用是摧毁并回收异聚塔核心……
更多的，可能只有那位
“多米尼克”轻叹一口气，空间中再度陷入沉默。
不，不完全是。这些信息，是“赠品”。察觉到异聚塔没有降临，■才在这份邀请函上倾注了更多数据。
原本的邀请函，只是一份用于传递“知识”的接力棒。
更久远的以后，他们都会将自身数据加入这份邀请函，传递给未来的“多米尼克”。
但现在……
你会愿意成为新的“多米尼克”吗？
电子幽灵的语调平静，缓缓地给出了一份厚重的邀约。
成为新的多米尼克，接过历史的交付，踏出新的未来。
而回答是……
几乎没有犹豫，无关谨慎，更非畏怯责任，即使眼前的存在描述一切为真，名为[player name]的人类指挥官也不会应下这份邀请。
这个时代需要多米尼克吗？不，应该说……
人类指挥官直视眼前来自比久远更远的存在，轻声开口。
突破困境的关键是现在。
啊……是这样的选择吗？
最后一句没有出口，但“多米尼克”却已然理解，空寂的黑暗中回响着对方的声音，没有怅然也没有快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罢，时间不多了，这份信息很快就会被销毁。
这份邀请函下，隐藏着只有你能够打开的信息黑匣。
最后接收到
空间隐隐震动起来。
就要到极限了……
是的。
墙后封闭的不只是黄金时代的影子。时间过去太久，数据墙早已磨损，即使不主动释放封存信息，它也终究会垮塌。
就当是送给人类最后的礼物吧。
隐匿在数据之后的人形逐渐消失。
离开这里吧。
异聚塔没有降临，或许……你们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霎时间，黑暗的世界归于沉寂。
科学理事会，封闭实验室
科学理事会，封闭实验室
“邀请函”，“异聚塔”，“雾域”……
一个个晦涩的名词被阿西莫夫记录在终端上，他在几个名词间连起线条，尝试分析清楚他们之间的关联。
我想……我大概理解了。
首先是“异聚塔”，这或许是某一种象征灾厄的“征兆”，它的外形是——
它大概率是来自于被称为“初始之人”的那个多米尼克的时间。
异聚塔似乎拥有超越维度的能力——或许是说，可以通过异聚塔来穿越“时间”。
但掌控异聚塔，需要“钥匙”，“钥匙”的一部分就是你手中的“邀请函”，另一部分我们尚且不得而知。
按照你所“看到”的画面，“多米尼克”的阐述，和更早之前，冯·内古特的说法……
你对“塔”做了什么？
以凡人肉身登塔？这不可能。
在发现异聚塔没有降临之后，■和格式塔就开始了推演。推演的结果是，或许是未来的什么人逆转了时间，让“异聚塔”停止了生长。
■知道的也并不多。
它似乎拥有超越维度的能力，只能利用“钥匙”来掌控它。
空暗的房间中，阿西莫夫声音低沉。
“异聚塔”可能原本在某个时间节点，应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超刻更换机体时突然出现的“既视感”猛然出现在脑海中——
是那个时间吗？原本“异聚塔”应当降临的时间？
似乎也是自那之后，自己能够看到的“既视感”就开始越来越弱，越来越偏离实际发生的事情……
无论是未曾出现的球状森林，又或是意外得到的修特罗尔的遗书……
由于某个原因——
阿西莫夫在终端空白的文档中打出一个问号。
某个外力原因，“异聚塔”没有降临。
冯·内古特怀疑是你在“未来”做了什么手脚，多米尼克也将你误认为“时间旅者”。
那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你在未来做了什么？
甚至不需要太复杂的操作，只要一些浓度稍高的帕弥什病毒，都能直接让自己全身溃烂而死。
也许因为你改变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还记得你在从时间囚笼中救回赛琳娜之前，那一次会议上的“战争后遗症”吗？
因战争后遗症而导致的思维信标混乱……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未来的你”返回的时间点？
在科学的范畴中，一切荒谬猜想都是被允许的。
阿西莫夫轻描淡写地为这次对话画上句号。
时间自然会帮我们验证的。
他的面容沉寂在阴影处，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差不多到时间了，就让我们先从“数据墙”开始验证。
就让我们看看，“数据墙”之后，是不是真的还有除去黄金时代遗物以外的……东西。
科学理事会
试验场
科学理事会，试验场。
协议破解完毕。
开始劫持。
终端投射出的巨型屏幕不断滚动着最新的提示，数据墙一层一层被劫持。
——劫持完毕。
布偶熊按下最后一个按键的瞬间，格式塔终端闪烁几下，大量未知的资料瀑布般倾斜出来，无数失落的科技潮水般涌入终端内部的记忆体。
太好了！！
等等——！那是什么！？
格式塔的
空中花园的地面随着格式塔一同颤动了起来。合金外壳下，猩红色闪电肆意窜动，帕弥什病毒溢出。
这些帕弥什病毒向内收缩，浓缩异聚成一颗人类眼珠大小的漆黑球状核心。
宛如吞噬光芒的黑星。
……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啊。
一位女性站在漆黑之中，看向动荡传来的方向——人类正在与那些即将爆发的危险赛跑。
“过去”没有改动，所以“这一次”，帕弥什的到来，依旧是从2160年的12月20日开始……
异聚塔没有降临，升格网络……
帕弥什降临在地球的那一刻，就已然锁定了地球文明的基石——信息。
为此，它优先侵入当时最大的信息载体和输出端——格式塔。
只要帕弥什能够占据格式塔，假以时日，持有模因污染特性的它甚至能渗透文明和语言，届时，地球文明的未来将彻底消失。
但在12月20日爆发的那一瞬间，它就被人类剥夺了这一特性，只留下本应承载这一特性的“空壳”——即是现在的帕弥什病毒。
变成“空壳”的帕弥什病毒在漫长的时间中感染了大量构造体，机械或人类，逐渐被填入了属于地球的信息， 一点点形成了属于地球的“特产”——网络，升格网络。
失去了异灾区，露娜，你又能找到怎样的方法，来对抗“塞勒涅”？
她遥遥望向已然被“塞勒涅”炸毁的A1航空港。
1号反应堆，都市深处
1号反应堆，都市深处
是……这里吗？
绿色兜帽的少女站在图书馆周围，浅色花朵簇拥在她的身边。
她轻轻抚摸着脚边的异合生物，侧耳倾听着它的低语。
少女悄然无息地进入了这座荒寂已久的都市。
这里，是文明坍塌之后的墓场。
衰败，兴盛，然后再次衰败，这就是文明的故事。
潮起潮落的规律，总会有迹可循。
站定在图书馆破碎的大门前，她看向高大的守卫机器人。
所以……接下来呢？我的剧本是什么？
轻风拂过草丛，树叶沙沙，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回事呢？难道，我的剧本被中断了吗？
这套“台词”，她已经在这里演习了许多遍，但始终没人回应她的声音。
唉……
柯蕾多尔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地面上，像是杀青之后疲惫的演员。
所以呢，接下来呢？
为什么没有人来这里啊……我应该去做什么？
遥远的房间内，慈悲者注视着地面的一切。
啊……还有你。
她翻动着属于“红潮”的书页，但“柯蕾多尔”的名字下方，“0号代行者”的称号已然被划去。
异聚塔没有降临，0号代行者也没有因此占据红潮中柯蕾多尔的躯壳……
那么，就自由地生长下去吧。
或许……你也代表了一种新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