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家都在。
还是那些关于意识海的研究资料,我看不懂这玩意,姑且收集了一下,等逃出去带给科学理事会的人吧。
在那些报告中,我看到了黑野苦川、灰唁、洛基与巫毒还有克希拉的名字。
克希拉到底是什么?
生下双子的怪物——那个大心脏一样的东西,就是克希拉的不完全体,说白了——是她行走的子宫。
诶?!
喏,资料上都有,还提到了洛基和巫毒,咱们有关于她的情报很少,也算有收获。
修特罗尔在镜头面前晃了晃自己刚找到的资料。
洛基-4654512
克希拉计划结束后,在地下室找到的实验体,因意识损伤与攻击性常年被囚禁。
由于地下室极为隐蔽,清理克希拉计划相关人员时被遗忘,发现洛基时,她正在冲撞牢房门,
头部受损严重,抢救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在先生的帮助下留下她的意识数据。
洛基-4654517
洛基的意识数据也在头部受损时遭到了破坏,强行植入躯体只会获得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我不想放弃她……
她的意识状态和克希拉相似,我希望能找到一个稳定她的方法,这是在救她,也是在救克希拉。
洛基-7964510
如果一个人无法维持躯体的稳定,就再给那副躯体另一个意识好了。
先生叫我去人类那边交换意识融合的技术,用在她身上。
得到这个机会的人来自于阿迪莱商业联盟,据说是被欧石兰遗弃的“私生子”。
她没有名字,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为了活下去,她早已被训练成了绝对服从的工具。
巫毒-001
实验成功了,她成为了洛基的容器,接纳了她无法控制的感情。
这个研究一定可以用于唤醒克希拉,她的意识也有着相似的残缺。
接下来,我们只需等待“福音”降临,灰唁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为此,先生夸奖了我……
如果这些研究能为他发挥更多作用就好了。
毕竟这地方是他的老巢,留下的也都是他的东西。
对了,除了这些,我还在部分档案上看到了一个有些让人在意的名字。
基尔戈·屈鲁特,黄金时代著名的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作家……还有杀人犯。
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那是谁?
居然连这个人都不知道,他可是有名人。
……黄金时代的事不知道也很正常吧,倒是你……为什么对这些事都很清楚?
成为构造体之前我是个警察,克希拉计划和基尔戈·屈鲁特的案子我都接触过。
修特罗尔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尤其是克希拉计划,实在是太惨了……
事故?哦,外面是这么说的啊。
当然不是,而且这个计划的目的很可能不像对外宣称的那么天方夜谭。
我们的线人传回消息,说他们可能是为了制造战争兵器,好重新分割世界政府。
没错,这种事也不新鲜了,北极联合航线那个安博莉亚也是相似的受害者。
…………
原本就要抓住他们的尾巴了,结果,在行动前一天,他们的焚化炉就发生了爆炸,整栋研究大楼都烧起来了。
是啊……
好像是最后一次实验出了事,导致所有实验体都发了疯。
反过来把研究员斩首,还把头塞进他们自己的肚子里。
修特罗尔紧皱着眉头。
等火被扑灭,焚化炉附近全是被处死的实验体,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
剩下的……都是没有头,挺着大肚子的科学家。
……噫!
有人推测这件事可能和基尔戈·屈鲁特教授有关,就算那时他已经死了,也很有可能是他的模仿犯。
但我们没有抓到任何确凿的证据,只能不了了之……现在却又在这种鬼地方看到他的新闻……
为什么说这个教授和克希拉计划有关?
因为……呃,你看,克希拉计划的目的是让死者在实验体的子宫中重新诞生。
而那些科学家的死法,就像是凶手在喊着‘这么想重获新生,就自己来做’一样。
基尔戈·屈鲁特最后的自传书上也有一句相似的话。
这有什么关联?
呃,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回头再说吧。
我看到了很多惑砂的残骸……他机体上的部件,手脚,躯干……还有红潮虚影。
或许,他的死亡次数早已不止是个位数了。
红潮虚影也在重复着他死前的样子……
升格者能靠红潮和自己的残骸来继承记忆吗?
确实有这个可能……有些升格者都能读取感染体的记忆,红潮中也储存着很多信息,所以才会出现红潮虚影。
只是,借此储存的记忆大多有残缺,不能保证完整性,这里的红潮虚影要比外面更完整,说不定惑砂做了些什么。
另外……后面的红潮虚影都很平静,像是死于自杀……
自杀?那家伙为什么要自杀?
只是,身为“加害者”的惑砂,真的会甘愿牺牲自己吗?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你那边怎么样?
孤儿院也是违法犯罪的重灾区了。
上面的人为了保护出生率,在那一堆政策之后又把遗弃罪的处罚也减轻了很多,又投资建立了很多孤儿院……
初衷或许是好的,落实的时候就没那么好了。
这件事莉莲总该清楚了吧?刚刚惑砂还说你和他是同一家孤儿院里出来的。
啊,是、是的……
她心虚地握住了衣摆,把莉莲说过的事复述了出来。
确实有些孤儿院会把无人在意的孩子当成‘商品’,出售到各种各样的地方。
比如莉莲……比如我,就参与了早期构造体的研发计划……
其他孩子都在实验中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惑砂也是这样。
……这些线索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还有别的发现吗?
是遗物吗……惑砂那些朋友的……
……发饰?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哦?
哦……
修特罗尔非懂似懂地拉长了声音。
嗯,那就……半小时后再见。
两人匆匆切断了通讯,一切又回到了安静之中。
那个升格者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独自坐在堆满朋友遗物的房间中制作这些发饰?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普通的木头工艺品,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怀念某人,才做了这么多相同的东西吗?
这个想法突然窜进脑海,拨开了记忆中的迷雾。
具体的日期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是在露西亚更换鸦羽机体之前。
在多米尼克纪念广场上,见到了一个满脸哀色的小女孩。
她孤零零站在那里,身旁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周围巡逻的无人机,路人那看似无意的眼神,都在暗示着她的醒目。
确认了那些“路人”的身份所属之后,自己决定向那个小女孩……打一声招呼。
…………
……我叫……洛莎……
她怯生生地回答着,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不断用余光确认着身后那些刺向她的视线。
没能确认清楚双方的矛盾之前,自己只能用天真又无关的话题充当着缓冲。
嗯……我妈妈说,她很喜欢《小王子》的故事,她说我对她和爸爸来说,是‘星球上唯一的玫瑰’。
嗯……可、可他们已经……已经去世了……
她小声啜泣着,用极低的声音开口。
…………那个……
……给我……发消息的人……是你吗……
洛莎,你怎么在这里?
佩特拉阿姨?!对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
面前这位女性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你就是凡妮莎的同学吧?法奥斯那一届的首席毕业生。
我是凡妮莎的母亲。
…………
没有,我在法奥斯的公众订阅号上看过你们的毕业照。
不是。
小女孩从厚重的悲伤中挤出了坚定的两个字,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摆。
但妈妈说……小时候受到过佩特拉阿姨的爷爷的照顾。
…………
好了,快离开这里,你站在这干什么。
不行……
洛莎怯生生地躲在自己身后,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不管怎么样,我和这孩子的关系都比你深。
这位女士的语气中藏着急躁。
她妈妈是我的祖父在大撤退时期捡来的,他认为那是我们家远房亲戚遗失的孩子。
虽然没什么证据,遗失时间也对不上,可他老人家还是把那个叫玫(Rose)的女孩带了回来,让她和我们同一个姓,改名为安。
我不可能伤害她,如果你不是那个首席,我反而要连你也一起警惕。
这是为你好,洛莎,别站在这里。
对不起……我在等人……
有个人告诉我说,他知道爸爸妈妈牺牲的消息……让我戴上妈妈的发饰,来这里找他们的名字……
牺牲?
安和兰特死于家电事故,就死在你生日那天,死在你面前,你忘了吗?
多米尼克纪念广场上留下的名字都是死于战场上的英雄,怎么会留下那两人的名字?
到底是谁要这样故意愚弄一个无知的孩子,给你发这种信息?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狠狠抓着洛莎的肩膀,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
听到这句话,洛莎的泪水就像从伤口中涌出的鲜血,而伤者却连发出哭声的力气都消失了。
…………
好。
佩特拉用和凡妮莎相似的动作撩过耳畔的发丝,转身离开了。
……嗯,去教父那里……
洛莎抬起手,指向了科学理事会的方向。
询问过阿西莫夫之后,才知道洛莎是他的前辈与朋友的遗孤。
阿西莫夫还年少的时候,在他们无法拒绝的热情邀请下,勉强答应了成为洛莎的教父。
安和兰特生前就经常不在空中花园工作。
洛莎从小孤零零一人在家中和家用机器人作伴,在机器人的辅导下学会了很多这个年纪难以掌握的知识。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天才”,在那年幼的外貌下隐藏着惊人的才华,足以成为阿西莫夫的助手。
其他的事,阿西莫夫不愿再回答。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露西亚在交谈中提起了她看到的档案和打听到的情报。
和雷文治链接过的升格者,凛冬计划,还有死于凛冬计划的科学理事会成员,安和兰特。
为什么阿西莫夫要在提起那两人时露出那么悲厌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是科学理事会的成员却不在空中花园这种安全的地方工作?
还是说,已经没有必要为死者隐瞒他们真正效忠的组织了?
加密的档案不会说谎,与其完全相悖现实也真实地摆在面前。
那天他不肯回答的问题,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从回忆中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发饰。
当初得知那些消息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发饰,现在看来,洛莎和惑砂之间或许还存在着某种联系。
把发饰随手丢在一旁,转身向其他尚未探索的区域走去。
当人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朵被丢弃在边缘的发饰也从桌角掉落,沿着地板的边缘打转,撩动了墙角中渗出的红潮。
留在其中的红潮虚影如同画中的亡灵,复读着主人记忆中的话语。
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先生,他们走得太早了。
就算终有一天,我能制造出承载死者意识的作品,他们也没有意识留给我……我救不了他们。
……我曾天真地相信小玫可能还活着……但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先生,我想去帮帮他们。
我知道您不喜欢那个计划,但我相信它可以帮到更多人……
您说过,您现在的目的仍是让我们熬过帕弥什带来的灾难。
对抗灾难必须要有相应的力量……所以……我也想和人类分享一些力量……
我不想看到更多人必须面对和我相似的痛苦。
如果您担心我被他们掌控,因此暴露不该暴露的东西,帮助他们滥用这份力量……
请您……在我身体中埋下随时可以杀死我的种子。
没关系……是您救了我,当然……当然可以随意使用和杀死我。
发饰撞向墙角,停止了滚动,被它激起的红潮虚影也坠入地板的缝隙之中。
如同发饰主人的末路一样,在角落中绽放出了血红色的花。